REI.

Summary:

傍海的路灯给予帆船里的孩童一个海鸥的梦

如果我们一同被梦见，那便是我们的相逢

*你有多少个像这样自己发呆的夜晚

那段时间张艺兴总喜欢到海滩上去，也不玩海，就安静地站在栈桥边，请求海浪替他怒吼出心中的庸碌不甘。

[好似做什么事都是那样子的，什么事都是值得批评的，一些过去从不重视的细节也要开始反复推敲了。反复想，反复思考，反复雕琢自己，变得完美，变得无暇，将你变成小说中的角色，而你也是小说外的作家。]

栈桥每隔几步就有一个长椅，长椅边站立了一杆灯，像一位默默的仆人，鞠躬尽瘁。远道而来的飞蚁攻击他老旧的灯泡，幽灵似的残影映落在地上、长椅上。张艺兴迈开腿坐上去，摘下帽子，头发瞬时被吹得七零八落，黏在脸上，挡住了眼睛。

有一瞬间他真想就这么全身脱光倒进海里。

自由、清新、狂妄、呼声、呐喊。

实际上他想要拥有的，大海也全都有。

[海之神，您能赐予我吗？]

海听见了他的问话，风声轰鸣狂呼乱叫，吹得他紧紧攥住帽子，低下头去看飞虫的残影。

大海的话是有迹可循的，它吹一阵停一阵，可惜他仍然破译不出。大海太大了，或许这便是它对待张艺兴最温柔的呓语。张艺兴太小了，小到要对着蚊虫发呆，而灯一灭，浪一掀，飞蚁就被卷走了，他也被卷走了。

他想起一首诗。

死亡是凉爽的夜晚，

生命是闷热的白天。

天黑了，我进入梦乡，

白天使我很疲惫。

一棵树长到我的坟墓上面，

年轻的夜莺在枝头唱歌；

它歌唱纯洁的爱情，

在梦中我也听得见。

他轻闭上眼，用接受春风抚／／／慰的姿态感受迎面而来的海风。

海风冰冷、湿润、狂暴，像无情又丰润的现实世界。

诗人赞颂大海，连并它酒鬼的一面，也毫不留情地赞颂。

世间总是有好有坏的吗？不。

人若不想你好，你永不是好的。

世人若存心打压你，一人一句，非常简单。

那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？他自问。

似乎也非常简单，因为……

[呼！]

海猛地大了，从背后打湿了张艺兴的身体。凉意一时占据他整个脑袋，发梢淋上的水珠闪闪发亮，在清晨浓到不见灯塔的雾里，他冷得瑟缩。突然有一刻他很感激，感激大海能给予他一个机会单纯地只去思考一件事。这么纯粹，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而已，目标多么简单，多么明确。这看上去也是很合理的需求吧，人冷了就该找衣服穿，人累了就得……

张艺兴站了起来，帽子揣进了兜里。尽管四周白雾茫茫，他还是借着灯塔的亮光找到了东方。他面朝东面，抻了抻懒腰，脚底下是硬邦邦的木质踏板，走上去会有清脆的声响。他忽然来了兴致，想在这里跳一段舞，一直跳到东升日出，迷雾消散，他身上的海水被体温蒸得滚烫。栈桥上的路灯停止通电，虫子散去，地球上的第一缕阳光栽倒在他身上。然后是第二缕、第三缕……光芒万丈。

他对着一片迷雾张开双臂，想象那些日光，想象灯塔，想象大海的风平浪静。昨天的一切逐渐消失于，光的指头中，明日会踩着脚印到来。无人能拦阻黎明之河。

张艺兴转过身，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离去了。

2022.6.19. 00:16